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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8分
《女人的碎片》是一部令人心碎的电影。故事讲述了西恩和玛莎即将迎来他们爱情结晶的时刻,他们决定在家中临盆。然而,由于一些意外,原本选中的助产士无法前来,换成了另一个助产士艾娃。然而,悲剧发生了,玛莎的孩子在降生几分钟后窒息而逝世。
面对这个不幸的命运,玛莎只能默默承受,但她的母亲决定为她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,找来了律师苏姗妮将艾娃告上法庭。然而,在此过程中,玛莎不仅要应对自己内心的痛苦,还要处理她和西恩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,以及母亲的控制欲望,这些都让她无法呼吸。
《女人的碎片》以细腻而真实的方式揭示了人们在面对悲剧时的无力感和痛苦。影片通过展现玛莎和西恩之间的关系,以及玛莎与母亲之间的冲突,深入探讨了家庭、爱情和个人成长的复杂性。
演员们的精湛表演也为影片增添了许多力量。希亚·拉博夫和凡妮莎·柯比在扮演西恩和玛莎时展现了出色的化学反应,将观众带入了这对伉俪的世界。莎拉·斯努克则通过她出色的表演,将苏姗妮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总的来说,《女人的碎片》是一部令人深思的电影,它通过讲述一个悲剧的故事,探索了人性的复杂性和家庭关系的纠葛。观众将在影片中体验到强烈的情感冲击,并对生命和爱情有着新的思考。
很多人说此片是关于伤痛,关于原谅,关于孕育。也许没错。但我觉得一个贯穿全片的更重要主题是女人的struggle。所谓struggle,既是一个遭遇灾祸的人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挣扎(就如落水的人在水里扑腾),更是一种主动的抗争——玛莎时时刻刻都在争夺权力。
她和丈夫争执孩子名字的拼法,丈夫说那只是一个“微小细节”。玛莎非常愤怒,因为对她来说,那不是微小的细节,那是权力:话语权,决定权,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力,解读自己生活的权力。那些东西,对她而言,或者说对女人而言,是极端重要的(但不幸是需要争取的,而不是与生俱来的)。基于同样的原因,她和母亲争执孩子的尸体怎么处理(捐赠还是土葬),争执打不打官司,争执她是否出庭作证,争执她该怎么生孩子(在家生还是去医院生)。
奇怪的是(其实一点也不奇怪):她明明只想想控制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“微小细节”,那些权利好像毫无疑义地应该属于她,但获得它们居然那么困难,需要那么多的争斗。人们总是说“我们完全理解你有权这么做,但是……”。人们承认她的权力,但继续毫不顾忌地对她指手画脚,告诉她“你应该做什么”“怎么做对你最好”。母亲说:“要是你按我提出的方式做,你现在就会抱着活着的孩子”“你要做的就是把头抬起来,像我当年那样”。做爱时她告诉丈夫裤子拉链在后面,但丈夫居然一定要撕扯她的裤子,她说给我几秒钟让我自己脱,丈夫居然勃然大怒并表示她的行为已使他兴致全无。真的,简直令人无法相信,一个女人的生活需要这么多的挣扎/争斗,连自己脱裤子的权力也需要争取和打斗。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(母亲的朋友)也敢突然在超市里跳出来定义她的生活。一个很有象征意义的场景是:她生完孩子回去上班,发现一个男人坐在她的办公室里用她的电脑。她说这是我的办公室,对方一副“哦哦哦,好好好, 你别激动”的样子。她不得不问:“请问我看上去很吓人吗?”这真的非常典型:没有人否认那是她的办公室(权利),可是这完全不妨碍别人大大方方、理所当然地侵占那间办公室(权利)。
一切都需要去斗争,所以她的生活才如此艰难,这不全是因为孩子的死,孩子的死只是一个触发冲突的事件。于是一切都成了斗争。连要不要斗争本身也是一种权力斗争(母亲坚持认为玛莎必须去斗争,去打官司;而玛莎却抗拒和反对这种斗争,她的抗拒是她的斗争)。甚至我们可以猜想,她选择这个又穷又没文化的配偶,大概也是为了与母亲斗争,争夺对自己人生的控制权。从母亲出钱买车,到母亲开支票劝男人滚蛋,这场权力战争一直在继续。
玛莎算很有斗争精神,她被塑造成一个叛逆的中高产阶级女人。但她也有她的软弱,那些软弱隐隐约约地被描绘成一种女人特有的软弱:比如她明明没有兴致,在丈夫扑向她的时候还是半推半就地进入了同意状态。比如她看到街上的孩子时的那种痛苦和无助——她丈夫也为失去孩子痛苦,但他的痛苦表现为对医生大喊大叫,表现为威胁卖车的人,等等;那是理所当然拥有权力和力量的痛苦,和玛莎的不同。她的软弱,似乎是因为拥有女人的身体(或身份)而存在。她的斗争,并非总能成功,有很多“半推半就”,和性爱同理,是“我并不想,但依然进入了同意状态”,那好像是一种很“女人”的退让。比如她一开始很反对打官司和出庭,后来却还是出庭作了证。但她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在法庭上做了原谅助产士的发言。她的这些抗争也仿佛是很“女人”的:她诉诸感情、诉诸爱,说我的女儿存在不是为了争斗和复仇。
女人的存在不是为了争斗和复仇,而是为了爱。玛莎自己似乎也相信这种说法。
可是:以人们认为很“女人”的方式抗争成功,到底是抗争成功还是抗争失败?
影片的结尾有两个很有意思的细节。
第一个是母亲似乎表现出老年痴呆的倾向,她不记得自己点了什么菜。母亲说:我没点那个。玛莎说:你点了,你喜欢lemon poppy。母亲说:我不喜欢。这时候母亲表现出了显然的犹豫和恐惧,而玛莎从未如此成熟和坚定。她们的权力关系终于倒转。从前是玛莎说“我喜欢这个/我要这样做”,而母亲说“不对,你喜欢哪个/你要那样做”。如今调了个儿。但这变化并不是因为玛莎取得了某种本质上的成功,而仅仅是因为母亲老了、病了,而玛莎到了成熟的年龄。权力关系本身并未改变,还是那套“我不要你觉得,我要我觉得”。
第二个细节是玛莎叫女儿从树上下来吃饭。玛莎说:“我做了你最爱吃的东西。”女儿说:“是冰棍吗?”“不是。”“是爆米花吗?”“不是。”如此等等。女儿最爱吃什么依然不由女儿决定,而由母亲说了算。权力关系一点也没变,不同的只是玛莎现在是母亲,而不是女儿了。
旧的桥断了(因为共振和本质的缺陷),但新的桥修通了 。桌子上苹果核变成了陈旧的棕色,但冰箱里的苹果种子发芽了 ,长成了苹果树。只是,如果仔细想想,新的桥也许一样可以因为共振断掉,新的苹果切开也许还是会变棕色。
这结尾让我困惑。仿佛一切都变好了,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,只是一代一代,生生不息而已。
不过也许我们应该相信,我们会进步,我们最终会造出抗震的桥和抗氧化的苹果。至少从微观的角度看,在玛莎个人的故事里,她在斗争里产生了连接,治愈了伤害,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。她通过法庭上的宣言完成了对母亲的抗争。承认自己的选择并不合理/并非最优,本身也是争回了一种权力。
这不是老套的“时间治愈一切”,因为玛莎并不是靠安静的等待挺过了痛苦。 她始终在斗争和挣扎。那些斗争的碎片,拼成了一个也许并不完整的她 。